深藍色的天空下是細細密密的雨簾，淅淅瀝瀝勾連不斷。

“呼——簌——”

一陣涼風迎面，柒染有些詫異，不覺出聲道:“竟已入秋了。”

小環拿來一件青緞的披風為她披上，“是啊，今日小環都看到落葉了呢。”

“滴滴答答”的雨聲響在耳邊，他該是不會來了。

想來數一數，柒染開口問小環，“這是咱們來京城的第幾個秋天了？”

“第四年了，姑娘。”

柒染驀然一陣悵惘，把手伸出窗外，雨點落在掌心，有些清寒。

“我原叫人傳話給你，讓你為我留門的呢？”

人未見而聲先到。

昏暗的燈光中，一人穿著黑色的雨披闊步而來——正是顧子霑。

柒染沒有想到，眼珠子會轉動作倒楞了一會兒。

“你怎麽——”

穿著雪色中衣的她在燈光中格外打眼，她半伏在窗沿上，纖弱的左手在露在雨中，眉目不甚清晰，更有種燈下的模糊美。

顧子霑的心裏像是有一流清泉汩汩在動，徑直上前捉住她的手，“不留門所以在窗邊等我？”

“噗嗤——”柒染笑了，“是，那將軍倒是從窗戶進來呀！”柒染幸災樂禍，她是不信顧子霑能從窗戶進來。

看著她挑釁的大眼睛，顧子霑眉頭一挑，牽著她的手就是踮腳一躍。

“撲通——”

畫面一轉，顧子霑還將柒染撲倒在了軟榻上。

他在上柒染在下，男人未笑，眼裏的光卻亮的很，“你留的窗，我進。”

柒染啐了一口，“將軍大人鬧夠了？趕緊下來！”

顧子霑故意不動，只是含笑盯著她看。

濕氣從他身上傳來，柒染想他方才從雨中趕來，有雨披只怕也淋了。

這麽想，開口嫌棄道:“自己身上濕的，還想叫我沾上水怎麽？下去下去！”

“小環！你叫人送熱水上來。”

小環剛好是得了個下去的借口，蹭蹭就溜出去了。

顧子霑在柒染面前站好，等水來之前，一只手溫柔地捧住柒染的臉，輕輕摩挲，眼裏含情。他懂她的關心，只是他不會那麽直白露骨地表達，至少正經時是不會的。

柒染感覺……略別扭。

杏眼一瞪，伸手就推了顧子霑一把。

“去去去，洗幹凈！”

一盞茶的時間，顧子霑半松不垮地穿著中衣就出來了，頭發濕濕地散在肩頭，新鮮出浴的一枚美男！

柒染不流口水，但是她正在努力控制住她眼裏的小星星，愛男之心女皆有之啊。

“你先歇了，我還有些公文。”

說完，顧子霑有些癡纏意味地捏了捏柒染的臉蛋。

柒染只覺得——

那濕頭發著實礙眼得緊！

若是著涼傷風，又傳染給自己怎麽辦？！

“反正姑娘現在在的睡不著，純當未雨綢繆了。”嘴裏嘟囔著，柒染手裏拿著東西走到外室。

顧子霑看見她，嘴角也掛笑了。

柒染沒好氣，“笑什麽，睡不著出來看看月亮看看你不行？”

只是，心裏因為他嘴角一抹淺淡的笑溶了蜜糖。

柒染在顧子霑身後坐下，手裏的布緞小心翼翼地為他擦幹頭發。

說來。這次應該是男子為女子做的事才是！

柒染想著，小嘴撇了一撇，“你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，姑娘這麽伺候一個人。還真是頭一回呢！”

“是，上輩子，上上輩子，修來的福！”顧子霑寵溺地搖頭輕笑。

頭發被她折騰著，顧子霑早已無心桌案上的東西，滿心不自覺就想著她那蔥管似的玉指。

小小軟軟的，還帶著她的味道和溫度。

思緒一飛，他從心就開始躁動，這種躁動慢慢就延續成身體的欲望。

顧子霑偏頭，她姣好的側臉溫軟如玉，夜太美，不及她三分。

原來覺得男人看見女人移不開眼是多麽荒唐，然而此刻真切地發生在他自己身上，顧子霑只想就此沈淪。

“染兒——”

手頓了一下，剛好他的黑發也幹得差不多，柒染放下布巾，“嗯？”

一擡頭，毫無準備撞入一雙深似海的墨瞳，靈魂也一同掉了進去。

對視著，兩人的鼻尖靠得越來越近，呼吸也越來越急促。

“你是在叫我的名字還是別人？”柒染嗅著他的呼吸，迷亂中吐氣如蘭。

“哪裏還有別人？”

顧子霑吐出了最後一句話，然後完完全全覆住口下花瓣一樣的唇。

輾轉廝磨，糾纏不盡。

翌日清晨，顧子霑早早起來，他還要回將軍府換回朝服上朝。

絲被半掩，外面只有她潔白的額頭。

顧子霑未必知道依戀，卻知道她身上有種莫名的牽引，叫他的腳步邁不開，視線挪不了。

親親她的額頭，顧子霑低聲呢喃。

“若我為你做的事完成了，你可會與我一同回將軍府？”回到將軍府，回到最初你的模樣。

人走了，空氣裏還留著他的氣息。

他不知道，柒染總是與他一起醒的。

他要做什麽？為她做什麽？什麽事會與她有關？

柒染有了一種算不上好也不算壞的預感，到這必然會打破她原本預想的人生軌道。

可是……顧子霑他本身就是個意外了不是嗎？

柒染拉著菡萏在後花園裏散步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。

“你最近變了許多，你自己不覺得嗎？”

看著菡萏的臉，柒染有些惘然，“是嗎？”

輕輕的聲音帶著輕輕的嘆息，這就是遇見愛人之後多愁善感。

柒染念起今早的事，對菡萏開口道:“菡萏，你幫我看一下，顧子霑最近在做什麽？”

菡萏聽言，“怎麽？他跟你提及要做什麽？”

“不曾，所以才請你幫我留意一下。”

菡萏笑了，“你為什麽不自己去做？自來京城，你把你手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都扔給我，現在既然需要，為什麽不自己來，你知道我一直留著你的權利。”

“亂七八糟的人和事？什麽叫亂七八糟？”柒染忍不住黑線，“你好好說話。”

“可不是，你的東西不亂你為什麽丟給我？”

“你這個死女人啊！”柒染上手捏住菡萏的臉，也不管粉不粉的了，“我手底下的人比你的好了不知幾個檔次！我放手給你，是因為我不需要了，我就想安安生生吃喝睡。”

戚家的事，她原就看開了，或許說，不得不看開。

官場權謀如何說得清誰對誰錯，最重要的是，誰當真會天真到以為皇帝只會批閱奏折？皇家的權利，只有皇家的人才知道多深。

逝者已逝，生者那些澄冤的行為不過是做給生者看，於死者有何益？

能夠安安生生地吃喝睡，她已經知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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